India Day4→卡修拉荷

▲超可愛的象神


▲撲粉


▲彩繪腳掌





離開瓦拉納西往西走，進入舊時昌德拉王朝（Chandelas）的中心領地，昌德拉王朝自西元九世紀至13世紀間統治印度中央區塊，包含拉賈斯坦、哈里亞納、北方邦等區。近代，昌德拉王朝因多年前的尼泊爾王室屠殺血案，再次成為新聞焦點，尼泊爾拉納家族與印度昌德拉家族成員的相戀，因為尼泊爾的反印情緒高漲而受阻攔，迄今仍懷疑是當年血案發生的原因，這是後話。

卡修拉荷是當年昌德拉王朝的國都，回教徒入侵後陷入荒蕪，全盛時期共有80餘座寺廟，今存約25座，名列世界文化遺產，儘管地處偏遠，沒有火車站，飛機僅往來德里，仍無法阻饒世界各地的遊客湧至卡修拉荷，為的就是寺廟外令人害羞臉紅的浮雕。

實際去看了，卡修拉荷攤在陽光下的浮雕非常坦然，並沒有令人害羞的感覺，只驚嘆於那滿滿的浮雕，給予堅硬的砂岩不可思議的溫柔表情，除了性愛場景，也有許多日常生活的部份，如征戰、狩獵甚或女子化妝等日常場景。

傳說中月神 Chandra在河邊撞見一名正在沐浴的女子，熱烈追求她而誕下 Chardravarnan，昌德拉王朝的子民為其後代，為了頌揚情慾美好與子嗣繁衍，因此以渾圓豐滿的女體裝點寺廟，如當初河邊盛開的玫瑰。

不過曾經在尼泊爾的加德滿都與巴克塔布印度教神廟看過類似的浮雕，因此這樣的說法並沒有辦法說服我，又有一說，慾念是教徒最難跨越的部份，因此用於寺廟外圍，警惕教徒自守，不過這樣的說法也很不合邏輯。

隨口問問西廟群的警衛，竟然跟我說，因為神在天堂不能做愛，所以在人間要多做一些，我反問他，那這樣你會想上天堂嗎？他的回答還滿奇妙的：無論如何人類都會墮入輪迴，那麼天堂關我什麼事？

總之關於神廟的特色，目前還沒有統一說法。我想起泰戈爾難得熱情的詩。

As the storm still seeks its end in peace when it strikes against peace with all its might,
even thus my rebellion strikes thy love and still its cry is I want thee, only thee.
（暴風在摧毀平靜時追求平靜，我在摧毀你的愛情時，哭喊著，我需要你，只需要你。）

彷彿愛與墮滅從來是無法分割的最大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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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機摔壞了。

還記得我在恆河的河階摔了一跤嗎？當初的那一摔，在這座美麗的神廟徹底發作，沒有辦法按快門，剛開始以為是沒電了，後來換長鏡頭又可以了，急到眼淚都掉下來了，氣惱自己這麼愛哭，害怕破壞大家的情緒，一個人躲到樹下東試西試，旅伴很神奇地在遼闊的西廟群中找到我，要我別急，他們等我。

其實我很少在旅程中哭泣，不管是被搶、被偷，還是發生更糟糕的事情，通常都可以很冷靜地處理好，把自己弄回台灣，到家才開始哭。也許很清楚，這次有人看顧我的哭泣。

我想起幾次單獨旅行，夜半躺在宿舍裡，身邊都是很有故事的單身旅人，可惜我們並不講相同的語言。七八點鐘無事可做，便睡了，租不起棉被，合衣瑟縮在骯髒的床板上，黑夜與孤獨啃咬我的腳趾，像深冬海岸的漲潮，一波波慢慢吞沒所有的力量，我總想著，如果我就死在這邊，媽媽要過多久才會知道？也許永遠不會知道嗎？

我恐懼文明，卻也恐懼曠野，我甚至恐懼與自己相處。

來印度之前，我先找好了旅伴，因此有了難能可貴的幸福旅行，我卻開始擔心，太過幸福的旅行，是不是我會慢慢失去一個人往世界走去的勇氣？

非常矛盾。

旅伴中有單眼相機的前輩，他幫我把相機整個檢查了一遍，幸好只是短焦段的自動對焦壞掉了，手動對焦還是可以拍，好像剛學相機拿的底片機，因為對焦很麻煩，而光影稍縱即逝，所以每張照片都很可貴。我想起在寮國遇見的八厘米電影導演，在雨中急奔的卡車上，他問我的三個問題：

-為什麼旅行中要帶著相機？
-因為想要紀錄。

-你會檢視你的紀錄嗎？
-會，每張照片對我都是重要的生命經驗，我會整理、篩選、沖洗比較滿意的幾張。

-那麼你是因為感動所以拍照？還是因為拍的照片而感動？
-我...不知道。

我們的對話扼斷在大雨磅礡中。我當然知道，正確答案是前者，也許相機摔壞了這件事情，會引領我慢慢往正確答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