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kor Day 5 → 波布罪惡塔

準備回家了，回旅館收行李的路上，杜先生突然轉身問我：妳會不會怕頭？



這是什麼問題？頭？頭有什麼好怕的？



杜先生說，就是頭啊，頭會不會怕？不怕的話，我們去看頭。



結果是堆滿骷顱頭波布罪惡塔。



這是我自己取的，裡頭的人骨來自波布罪惡館，因為暹粒的遊客比較多，而且暹粒有自己的國際機場，所以遊客看罷吳哥，不一定會去金邊，為了讓更多世界遊客了解這段歷史，所以把部份的人骨移到暹粒，並且貼上暹粒當地犧牲者的照片。



波布罪惡館真正的原址在金邊，Tuol Sleng Genocide Museum，高棉語意指有毒的高地，又名S-21集中營，或是吐斯廉屠殺博物館，有人直接譯作堆屍陵博物館，兼顧意譯與音譯，只是這個詞的視覺衝擊未免也太大了點。



1953年，柬埔寨脫離法國殖民獨立；1960年，西哈努克親王（Norodom Sihanouk）獲選為國家元首；1964年，西哈努克親王面臨國內馬克斯運動日漸坐大的危機，赤棉逐漸威脅柬埔寨穩定發展；1970年右派郎諾政權（Lon Nol）趁亂發動政變，企圖掃蕩外來共產主義勢力，並在美國金援下，投入鄰國越戰，西哈努克親王則在赤棉幫助下於海外組織政府，1972年郎諾政府掌政，宣佈成立高棉共和國（Khmer Republic），然這個政府管轄地極小，可說名存實亡。



1975年4月17日，赤棉攻佔金邊，推翻郎諾政府，成立柬埔寨民主共和國（Democratic Kampuchea），柬埔寨陷入血腥清洗，赤棉企圖將柬埔寨打造為無階級國家，誆騙美軍空襲，將金邊的人民疏散至鄉下，超過一百萬人遭到凌虐、疫病肆虐、飢荒接踵而來，1977年，西哈努克親王遭到居家監禁。



這個S-21集中營原先是Tuol Svay Prey高中，1975年赤棉領導人波布（Pol Pot; Saloth Sar）改造為監獄使用，更名為Security Prison 21，原本充滿青春洋溢的美麗校園，頓時變成屍橫遍野的殺戮重地，所有踏入這間監獄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開始就被定上莫須有的罪名，而後殘酷地遭到嚴刑逼供，不可以將受害者快速殺死，波布下令，要慢慢折磨，逼出假想的背後主使者，才能拖去郊區處死，即便處死也不讓人死得痛快，而是用鐵棍、彎刀、鐵鎬一點一點捶死。



S-21受害人數據資料約有14000-15000人，但因部份時期資料消失，因此受害人數可能達20000人。初期用來肅殺反赤棉的知識份子，曾經留學西方必殺無疑，而略懂書寫柬文的也難逃一死，後期則用來清洗黨員與士兵。至於集中營的獄卒，多半是普通百姓，甚至是犯人家庭中年幼的孩子，經過訓練與洗腦，上場執行虐殺。



1979年，越軍攻陷金邊，起因原是赤棉企圖攻擊越南，越軍反擊，但沒想過柬埔寨宛如雞蛋，一擊即碎，1月8日隨著越軍而來的攝影記者，被一股腐臭的氣味吸引，踏入了S-21，這才揭發這段非人的過往，有些受難者還鎖在酷刑台上，行刑者草率地將他們的喉頭割斷，鮮血溽溼了暗黑黏膩的地板，攝影記者拍下了還淌著鮮血的屍體與倖存者，這些照片後來張貼在發現他們的房間裡，受難者僅僅15人生還，倖存者與獄卒，將永遠忘不了三年零九個月間，受害者所發出的已經不屬於人類的慘烈哀號。



越軍入侵後，赤棉共產主義成員之一韓桑林（Heng Samrin）上台，他於1978年黨內清洗期間逃往越南，又隨越越軍返國，企圖恢復和平秩序，將柬埔寨再度改名為柬埔寨人民共和國（People's Republic of Kampuchea），無奈韓桑林對人權漠視與殘暴迫害同樣惡名昭彰，縱使本國境內猶如鬼域，仍拒絕國際救援。



另一方面，赤棉餘黨並沒有停止活動，退而控制柬埔寨西邊、泰國邊境一帶，由越南支持的金邊政府宣判波布應為百萬人慘死負責，在波布並未出席的情況下，判決波布死刑；1982年，西哈努克親王之子諾羅敦‧拉那烈 (Norodom Ranariddh )，在中國幫助下與反越組織聯手企圖奪回政權，戰亂期間大批柬埔寨難民逃往泰國。



1989年，經過接連不斷的國際會議，決議越南勢力應該退出柬埔寨，並將國家名字由柬埔寨人民共和國改回柬埔寨王國（Kingdom of Cambodia），制定新的國旗，再次將佛教定為國教，但是殘存越軍仍持續與金邊政府作戰；1990年，聯合國決定對柬埔寨進行安全監護，1991年柬埔寨政府在巴黎簽訂合約，1992年聯合國正式成立聯合國柬埔寨暫時局處，1993年，柬埔寨恢復君主制，西哈努克登基成為國王。



然而，赤棉仍不斷做出垂死掙扎，對聯合國柬埔寨暫時局處發動攻擊，直到1999年，赤棉終於瓦解，和平降臨，波布在1997年七月即遭同黨叛變，1998年四月處死，他的葬禮畫面在全球播送。



柬埔寨在近代的內憂外患、血腥虐殺等等人禍，缺乏教師等等知識菁英扶佐，加上公共建設與社會秩序百廢代舉，重建困難重重，全國經濟僅靠吳哥吃糊，若是遇見海關貪污或是沿街乞討有如洗劫遊客的孩子，或許多一點同理心，就能多一點包容。



我呆立在波布罪惡塔前久久不動，轉頭問起杜先生可曾經歷這段歷史，他笑咪咪地站在陽光下的骷顱頭塔前，找出他叔叔的照片：「很多人都在田裡面被抓走了，本來以為會回來吃晚飯，結果再也沒有回來」，那年他八歲；剛剛說完，旁邊坐的高棉人，七嘴八舌加入討論，並且在大大的照片板中搶著指認自己的親人。



此刻才能理解了，原來這段歷史並不遠。



柬埔寨的樂天是我無法懂得的，即便那麼多地雷受難者，拖著殘缺的身體在街上勉強謀生，仍然笑著過日子，不然怎麼辦呢？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吶。













參考資料：

CNN

S-21的悲鳴

Wikipedia

Cambodia Land Mine Muse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