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風景很美。萬榮屬於石灰岩地形，終年雲霧繚繞，美得像是一幅畫，剛剛到萬榮，我已經迷上這個裹在霧裡的小城。
四下走走逛逛，累了，又往路邊的咖啡攤一坐，啜著冰咖啡，看起小說，一抬頭發現寮國的貓咪走路怎都詭詭的，連看五六隻貓從我眼前走過才發現，貓的尾巴竟然是長成松鼠澎澎短短的樣式，很含蓄地收在兩腿之間，不是台灣貓咪常見的長尾巴，跩個二五八萬翹個半天高。
悠閒到玩弄起貓的尾巴了。萬榮每個咖啡座都帶軟墊附枕頭，電視影集足球賽播不停，賴著賴著人就成了一只馬鈴薯。
直至那晚我體驗到真正的墮落天堂，才七點多，就見有人抽了大麻stone在路邊傻笑，下榻的Thouvisouk 左右尋常店家日一落成了夜店狂歡至天明，電音一波一波猛撞著我的牆壁，一夜不得眠精神快崩潰的黎明時刻，生理時鐘錯亂的公雞啼個不停，天一亮，立刻捲起鋪蓋搬家，這次留神隔壁千萬不能是夜店。
而睡眠不足的我，昨天去借腳踏車的時候，不知不覺給遊說訂了泛舟的行程，雖然Nam Song River是條用漂的都漂得完的河，但是來自美國舊金山的湯姆老爹還是很擔心我這個新手，西方人尺寸的救生衣穿在我身上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拼命拉緊後還是滑溜得很，將就著出發了，湯姆老爹只差沒把十字架都給了我。
泛舟是划算的，太累，撥不得力氣來講話，於是安安靜靜地划，從雲霧飄渺之間，從陡峭岩壁之間，從綠蔭低垂之間，彷彿化成蜻蜓抑或一介浮蟲，輕輕地從水面漂過。
我想起我來寮國的原因，那是從尼泊爾回家的時候，從飛機上往下看見一個極美的雲海中的小島，好似神仙住的地方。那不是島，那是寮國的山，空服員這麼說。於是決定了一定要來寮國。
我覺得我已經踏進那個夢中。
滑到半途，換划輪胎。躺在輪胎上，拉著繩子鑽進旁邊的岩縫中，很荒謬，鴨子就在我旁邊划水，鴨子心裡一定想著這些人類吃飽沒事做嗎？但是岩洞太美了，鐘乳石洞忒薄，離水面微微的剩一點縫，光就從小縫透進來，約莫有一兩層樓高的岩壁上，石灰岩給水雕出好比蜂巢的多面體，光就在這些岩洞裡反射出不存在於世間波光瀲灩，近似透明的藍，那風光令人不敢多呼吸，怕這美一口氣給吹散了。
我怕，終究，水很深，岩洞很窄，嚮導知道我怕，從我身邊像長了蹼般俐落地游過時，便在我耳畔唱起極好聽的山歌，他沙啞的歌聲幽幽，在岩洞中一句一句敲擊入心底，即便我一句歌詞也聽不懂，也明白之中的純真至善，那歌聲熨貼了連日旅程對這個國家乃至這個世間的疲憊，像是漂浮在生命的起點忘了什麼必須得到。
原路上岸，另一位帶我泛舟的嚮導薩依先生，已經烤起火準備午餐了。我拿起肉串幫忙，糾纏著嚮導再唱一次好聽的歌，他害羞裝起傻，想辦法支開我，要我去抓鴨子來加菜。
下午，嚮導帶大家停在河中沙洲的酒吧玩跳水，那真是再奇怪不過的娛樂，一堆人坐在竹樓，灌醉了脫光了醉醺醺往水裡跳，整個下午就耗在酒吧喝啤酒、跳水、吆喝，打撞球聽電音跳舞，一個和尚撐著舟漂過，心裡一定困惑著這個世界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
寮國啤酒極美味，不過個人的堅持，喝了酒便不下水了，和嚮導聊天，我問他對遊客的看法，他說，大多數的鄉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怎麼這麼多外國人跑來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國家？城市人則覺得很好，可以賺錢，然而對他而言，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可以教他們很多事情，相反的，寮國人也有許多美好的事情可以回饋，如風景如神話如小調，不僅僅是金錢輸送而已，但是很多寮國人不懂，一個渡假村接著一個渡假村地蓋，複製其他國家搶錢的模式，而喪失自己的風味，那只是糟蹋這個國家而已。
話也聊完了，無趣地跑去後邊和店家的小孩玩翻花繩。終於，煩悶的午後過去，我期盼的大雨來了，淹沒一切，什麼都聽不到了，我們趕緊上船，往萬榮划去，大雨滂霈，我卻覺得萬物歸寂，只剩山、只剩水、只剩我自己，萬榮成了我心頭一幅淡不去的山水畫。
▲永珍巴士站
▲早市賣的東西不出其二，法國麵包和紅毛丹，法國麵包夾的是醃蘿蔔，沒有烤麵包機因故用碳爐烤，又是一道寮式法國菜。
▲萬榮小船
▲午餐，連烤肉網、烤肉架都沒有，直接擱在竹架上烤，竹子是嚮導扛食物來時用的扁擔，因此所有的飯都要吃光。
▲如果我們要可以點來吃的鴨，我趕緊說這一秒起我想吃素。個人的怪癖就是我是可以吃肉的，只要不要讓我想起那曾經活生生，鴕鳥心態。
▲漂浮（Tubing）
▲湯姆老爹帥氣地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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